端午节放假,住在镇上的表妹打来电话,邀我一家到她那里作客,便欣然答应了,约了几个与她沾亲带故的同学,一道前往,现在的交通真方便,同学开着车,不到四十分钟就到她家了。
因为有些时日没见我的亲姨娘了,来到表妹家,迫不及待就想见到姨娘。因为姨娘早已耳聋,无法与人正常交流,我的到来她肯定是不知道的,不然应该像过去那样,早早的守在门口张望,念叨着。推开姨娘所住的房间,她一人正坐在椅子上。猛一看,那就是我的亲妈,那坐姿,那长相,那眼神……一阵子,我有些恍惚。
在她看来,我是突然造访。在看到我的一刹那间,她有些迟疑。当我走近她,她才认出是我,立即笑了起来,还是小时候常见的那种熟悉的笑容。
老人已经77岁了,尽管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,但走过的艰苦岁月在她脸上烙下的印迹,却永远也无法抹平。干黑的面容,浑浊的眼神,刀刻似的皱纹,干瘪的嘴巴。忽然想到了红苹果,放了一些日子,便落满了灰尘,渐失光泽,慢慢起皱。握着老人粗糙且爬满蚯蚓似血管的手,才感觉到,曾经愿意牵着的那双勤劳、能干的巧手,在与时间前行的过程中,变小了,变笨拙了。
就这样,我们拉着手,我端详着姨娘,姨娘也看着我,用昏花的眼睛一遍遍把我从头望到脚,又从脚望到头。望着望着,她那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青青的泪水,我怕它顺着皱纹的沟道,一串一串地落下来。连忙抽出手,搬把椅子让她坐下,失去了听力的她,我是无法用别的话题岔开她心中的疼,只好任由她说。果不其然,姨娘看着我,语调有些迟缓:你妈妈假如还在的话,今年已经74岁了,她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,怎么就早走了呢?
或许与姨娘家住得近,或许是她们姊妹情深。小时候,母亲和姨娘走得是最勤的,她们能隔冲相望,通过晾晒的衣被,准确判断各自家里有没有人。曾经我也眨巴着眼,站在高冈上,踮脚起劲地望,却怎么也看不出,后来才明白,那是彼此间心灵的感应,而不在乎物理上距离的长短。
因为姨父是国家干部,就二个子女,家境比较好,那时我的父母只会也只能种田,加之子女多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姨娘常接济我家。记得小时候,只要家里一遇到困难,父母总是想到姨父、姨娘,但总不会落空,虽然不多,那可是雪里送炭。我打小也愿意去姨娘家,因为她家里总有在那时很难弄到的饼干和红糖,吃一口饼干,喝一口糖水,在那大多数人只能偶尔吃到水果糖、喝到糖精水的时代,对一个嘴馋的孩子,是多么幸福的事啊!
父亲和姨父去世后,母亲和姨娘走得更勤,谁做了好吃的,谁田头的活还没做完,谁生病了……都送着、照应着。在母亲最后的岁月,姨娘不顾自己的年老体弱,有空便陪母亲说说话,拉拉呱,以减轻母亲的病痛。背过身,却泪如雨下,怪老天的不公。
起身离开时,姨娘把我送到门口。她问,还回来吗?我只能点头应答。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风烛残年的姨娘,怕不争气的眼泪流下。也许,她还在门后看着我离去的背影,直至消失。突然想到台湾一位作家说过的: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确实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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