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的那天,天空飘着细飞寒雨,从合肥到老家的距离,大约一百公里。堵车、修路,开开停停,用了两个多小时。
连接主干路的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,车不能进,只好下车步行,风很大,刚从空调里走出来,一个冷颤。寒风肆虐,吹在脸上,如刀划,缩着脖子,前行在泥泞的机耕路上,寻找没有积水的地方下脚。路旁,空旷的田野,看不见庄稼,也看不到庄稼人的身影。偶尔,驶过一辆三轮车,摇摇晃晃,车上的人捂得像蒙面人,看不清面容。天地间除了风的呼啸,一片萧瑟和荒凉。
妹妹的家在村的南头,从北走到南也就四五百米远,不多的住家几乎家家挂上了锁,看不见熟人,听不到乡音,只有几只散养的鸡,不俱严寒,在路旁蹦来跳去,几条野狗,只狂吠一阵,似乎让风呛着了,也没了声音,村庄一片寂静。
妹妹为了两个孩子的上学,在邻市一个镇上陪读。因我回家也临时赶回来的,特意买上了一大堆菜,生怕苦了远道的哥哥。她的公婆,曾经是那么的年轻,那么能干,却经不住岁月的前行和病魔的缠身,老了许多,就像无人居住的老屋一样,衰败了许多。
身在城市的我,却长了一副农村人的脚,妹妹家没一个人有我穿的鞋码胶鞋,好在表弟从天津回来,带回了一双消防靴子,正合我脚,但结实厚重,他们担心我穿上挪不动步,却不知道,我每天晨练时的步行。
安葬父母和祖辈的坟,就在离村不远的山脚下,站在村口,就能望到。一步一滑地走去,曾经熟悉的当家塘,已被淤泥填平,长满了杂草和树丛;曾经熟悉的村道和村舍,因为新建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模样;曾经的长辈一个个逝去,曾经的儿时玩伴,一个个远走他乡……走在村庄,似乎很陌生。也确实陌生,依门的孩童,瞪着一双眼睛,胆怯地看着——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和声音的人,从他家门口走过。
拎着祭品,拖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一步地走在田间的小道上,光秃秃的棉花杆还站在地里,褐枝顶着没有摘尽的黑瘦棉桃,寒风中揺颤,孤零零地。田边的荒草,不规则地倒伏,杂树,一丛丛地,枝干横生,挡着了去路。年少时,为了一担柴,翻山越岭,小手嫩肩,伤痕累累,却收获不大。而如今,就这样或烂在田里或恣意生长,再也没有往昔的风光。砍柴的或者喜欢烧柴的人,有的已经永远地躺下了。
来到父母坟前,坟上长满荒草,形似草堆,静静地安躺在曾经的庄稼地里,一头对着他们生活几十年的村庄,一头对着已经看不见山路的石山,那里都曾留下他们的汗水、辛劳和牵挂,还有他们的儿孙们。父母给了我生命,社会让我多了一份责任。每年,只有清明和冬至,我才能看他们,点燃一堆祭品,燃放一串鞭炮,了却心中的一个愿望。
看见几个新坟,听妹妹介绍,才知道姓名。有的,当我们是孩童时,他们年轻力壮,更多的是奉献给集体;有的,是包产到户后,苦做苦累,改变了贫穷,培养出了孩子;有的,却不认识,但年轻,却死于车祸、疾病……烟起,听到鞭炮声响,妹妹说,那是某某家后人在祭坟,他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他,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。
回望,山脚下的那片坟,这儿一座,那儿一座,那里住着有我熟悉的村人。我父母、伯伯和爷爷奶奶的坟也在,隔着不远的距离,我在心里向他们致敬。
有他们在,村庄便在,老家便永远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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