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电灯还不是很普及,因而有了带罩子的煤油灯、手提的风灯和为数不多的电灯,就在乡村的夜闪烁。那时候闭门的少,于是,明暗不一的灯光透过柴扉,照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和门口的水塘里,有人路过,屋外屋里的人都打声招呼,间或发一支香烟,互相推让一番;有晚归的牲畜借着光,去找寻自己的窝;有蜻蜓飞来飞去,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;池塘里的蛙鸣已过鼎盛期,只是偶尔听到迟到者的聒噪;孩童洗澡,常常开着门,光光的身子坐在木质的澡盆里,更多的是母亲,把一个个洗净擦干;从水塘里牵上的耕牛,拴在门口的树上,就是昏暗的灯光,咀嚼着青草,尾巴不时地左右拍打,驱赶牛氓和蚊虫,不急不躁……烟火味的乡村,永远走不出回忆这道闸门。我的记忆中,小的乡村虽然贫穷,但生态呈现的是一种自然的美,父辈之间融洽多于争吵,邻里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和睦;现在的城市,虽然每当夜幕降临,大街小巷灯火通明,人与人之间却有着很深的戒备,彼此之间的心灵上也都装上了防护网;万家灯火有多少是为你所熟悉的?又有几盏是为你而亮的?
那时候庄稼收割、脱粒都是靠人工,打谷场上,除了油菜和黄豆外,麦子和水稻事先在平整的场基上摊铺好,然后用耕牛拉着碌碡,从内到外一圈圈碾压,直到篷松的麦子或水稻秸秆近于贴地,才用农具把它们挑起抖动,让麦粒或稻粒与秸秆分离。由于,白天忙于收割,这种脱粒方式更多的是在晚间进行,而大规模的运用还是在水稻上。无月亮的夜晚,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挑着一个灯泡,把场基照亮,牛喘气,碌碡滚动,人淌汗,就这么一圈圈地转,稻草的清香弥漫整个上空。月夜,月光和着灯光,也是这样的重复。为了赶在立秋前抢种抢收,庄稼人24小时连轴转。就这样,一堆堆黄灿灿的稻谷,在光的照射下,把倒影在场基上拉得很长很长。就是这微弱的光下,收获着丰收,养活着一代代的人。
最壮观的当数摆放在水稻田或埂上的灯,那不是现在城市的景观灯,而是用来捕捉飞蛾的。当时农药很稀少,没关系是买不到的,人拿的是工分,值不了几个钱,而且思想单纯,一呼百应,因此大规模的人海战术就有了先决的基础。入夜,家家都要拎上一盏灯,端上一个脸盆和一个凳子,在被分配好的田里忙活着。先稳固好凳子,放上脸盆,盛上水,水里滴几滴油或六六粉,盆中放一块垫石高于水面,然后把灯放上,点亮,很快,深藏在秧苗中的飞蛾,纷纷飞出,扑向亮着的灯,撞落盆中,自取灭亡。那时通过这样的实践只理解“飞蛾扑火”的 含意,后来才理解生物防治的意义。每到夏夜,一望无际的稻田里,处处是灯火闪烁,不说诱蛾了,但就这景也撩人。可惜,现在许多亮灯,只是表面上的一种繁华,没有实际意义,往往还引得飞虫的扰民。
那时候,我有为数不多地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写作业,劳累一天的母亲,做完一切家务事,端一个小凳子,手拿芭蕉扇,为我扇风驱蚊,时不时用她那粗糙而结满老茧的手,为我抚背拍蚊,总觉得那是应该的。有母亲的陪伴,有母爱的温暖和保护,有续油剪芯的关怀和睡梦中还在为你摇着蒲扇的关爱,我有了努力的劲头,昏暗而闪烁的灯光给了我们更多的精神财富。而我们的孩子现在虽然用着各式各样高档的保健灯,也在刻苦,但有多少父母相伴在他们左右?即使有,也是望子成龙的急切:攀比、呵斥、打骂……分数的上升带不来心灵的升华!
走在夜如白昼的城市,淹没在如潮的人流中,心中总有一盏不灭的灯在照着我,不至于迷失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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